台 灣 好 心 樂 園

= 喜 歡 分 享......分 享 歡 喜 =

~不管講什麼,做什麼,攏是為着你好,為着我好,為着台灣好!~
~台灣若好,你也好,我也好,大家攏總好!~

【醫病平台】急診室的冬天與春天

f:id:goodtw:20180528173247j:plain

醫病關係緊張並不是單方面造成的,病人、家屬之所以不諒解,有的是沒有修養,有的是不了解醫療規則,有的是確實遭受不當對待。圖/取自Pixabay(示意圖,非當事人)

文/夏日(業餘作家)2018-04-06 

兩年前的某天凌晨,我因無力咳痰請家人載我到醫院急診抽痰。當時我能站能走,但因身體虛弱坐著輪椅。我們被帶到抽痰區,一個壯壯的女人將管子粗魯的從我一邊鼻孔插進去,我看到血噴出來並大叫一聲,然後因疼痛發出殺豬般的哀嚎,女人沒有停手,粗魯的換插另一個鼻孔,我緊抓住家人的手,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滑下去並從輪椅跌落,接著我驚慌的大喊:「我吸不到空氣!我吸不到空氣!」下一秒鐘,我整個失去知覺昏死過去。等我醒來,就聽到一個女聲問我是否同意插管,我腦筋一片混亂,猶豫了一下才點頭,然後我聽到她說會上麻藥,接著我再度失去知覺。

在急救區的病床上醒過來,我發現雙手被套住綁在床邊,喉嚨插著管子,全身癱瘓,剩下手指和腳趾頭能動。姊姊進來看我,說要設法讓我早點進加護病房,然後一去不復返。

躺在那裡,我意識清醒,只感覺喉嚨發緊、痛到幾乎要昏厥!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突然一個訊息,告訴我插管太深了,要「21」公分才對!眼睛緊盯著通道,只要有醫護人員經過,我就揮動腳趾頭。人來人往,要不沒看見,要不就置之不理,好不容易終於有個醫護人員注意到我,她一走過來,我就立刻揮動右腳大姆指隔空寫「21」。她看不懂,我再寫,她還是看不懂,乾脆不理走掉。我繼續等著,終於又有一個醫護人員走過來,我用腳趾頭寫「21」,她猜「21」,我點頭,她看病床前頭的資料,唸「22」,這時另一個護理師走過來問什麼事,她說:「病人要求插管調整21公分。」我心想:「好一個聰明的護理師!」後來的那個護理師摸摸管子,好像說不能調整,然後兩人一起離開。我的喉嚨就這樣一路痛進加護病房,拔管之後,喉嚨依然出不了聲音。出了加護病房轉進普通病房,經過好多天,還是完全沒有聲音。住院醫師安排耳鼻喉科醫師來看我,經過攝影檢查,說是聲帶麻痺了,對於何時復原不置可否,只說需要時間。要多久?不知道!

急救區越來越冷,我的衣服單薄,棉被蓋不緊,一陣陣冷風直灌脖子,我不禁著急起來,心想,這樣下去還得了,非趕快找人來加蓋棉被不可!一樣的,我還是緊盯著通道,每當有醫護人員經過,我必揮動腳趾頭。一兩個鐘頭過去了,終於有個醫護人員走過來,我立刻揮動右腳大姆指隔空寫一個「」字,她看不懂,我再寫一次,她還是看不懂,我搖晃被套住綁在床邊的右手,希望她能解開套子讓我用手寫字給她看,她說:「這不能解開喔。」 我一方面點頭表示了解,一方面又不死心繼續搖晃右手,她還是那句話:「手套不能解開喔!」然後走了。

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,我感覺好像在冰窖裡,只能鍥而不捨的繼續努力,終於又招來一位醫護人員。照樣的,我還是揮動右腳大姆指隔空寫一個「」字,像前一個護理師一樣,不管我怎麼寫,她都猜不出來,我全身冷得發抖,她拍拍我的肩膀說:「不要生氣!」然後走開。我無助的躺在那裡,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想。大約又過了一兩個鐘頭,隔壁床有狀況,來了兩位醫護人員,其中一個不知道什麼事情回頭望向我這邊,我立刻用眼神跟他求救,他沒有理會又轉頭回去,我眼睛跟著他走動,希望再有一次求助的機會,他似乎感覺到了,很不悅的說:「妳不要一直看我!」天哪,我該怎麼辦?真是欲哭無淚!這時的我簡直凍死了,心想:「不轉成肺炎才怪!」戰鬥力剎那間消失,頭開始昏沉,我絕望的告訴自己:「閉上眼睛放棄吧!」

也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,終於被送到加護病房。果不其然,咳嗽轉成肺炎,一個多月後才出院!我在想,當時只要有一個醫護人員照顧到我的需求,是否就不會轉成肺炎飽受其苦呢?我又想,萬一我死於肺炎,恐怕誰也不會想到起因於急救區的受凍吧!

醫病關係緊張並不是單方面造成的,病人、家屬之所以不諒解,有的是沒有修養,有的是不了解醫療規則,有的是確實遭受不當對待;而醫護人員方面,有的是冷漠沒有同理心,有的則是沒有醫德醫術造成醫療疏失。總之民眾與醫護人員都須要再教育,民眾的部分應由政府來做,而醫護人員的部分應由院方來做。

我能體恤醫護人員的辛苦,但我無法接受病患因為醫護人員的冷漠和醫療疏失而遭受痛苦,我寫信給急診室主任,為自己發聲,也為別人發聲。我沒有透過正式的投訴管道,選擇寫信給急診室主任的原因很簡單,希望藉由這位高階主管的職權和智慧,造福未來的病患。

所幸我得到了急診室的回應,雖然解釋有些官僚,但最後的一句話讓我非常欣慰:「已教育護理人員盡量使用圖卡,以適時得知病人的需求。」

另一次完全不同的經驗是在兩週前,我北上參加同學會,結束後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搭捷運,我在台北火車站下車轉往高鐵站,其他人則繼續搭乘捷運。走到候車室時,我的胸口突然悶了一下,緊接著心跳加速狂跳,當時座位坐滿了人,我走近一位女士,表明不舒服,她馬上讓座給我;坐下之後,我又跟旁邊的男士表明不舒服需要躺下,他又立刻起身,同時找來高鐵服務員。他們幾個人一直關心我,知道我心臟狂跳後立刻通知護理師,護理師趕來為我戴上氧氣、量血壓,然後她就高聲大叫:「量不到血壓,趕快叫救護車送急診!」救護人員來了之後,大夥兒扶我上電扶梯,在一片慌亂之中我坐上救護車。

我主動告訴救護人員要送某某醫院,說那裡近又有我的病歷,救護人員一查,該醫院急診室額滿,問我是否要轉送別的醫院,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決定前往該醫院。救護人員讓我簽署一分同意書,內容是他們已盡告知的義務。一位高鐵服務員一路跟著我們,我請他幫我聯絡一位醫學常識豐富又樂於助人的同學,打了無數通電話終於聯絡上,同學說會到急診室與我會合。

到了醫院急診室,救護人員把我放在門口,我靜靜的等著,轉頭看到一個大招牌上面寫著:「額滿需等數小時至八小時」

很意外的,等了不到十分鐘就有一位護理人員過來推我進去做基本檢查,然後把我送到重症區,在那裡我換到了急診室的病床,接著幾個醫生圍上來各司其職,有的在我身上放置靜脈留置針,有的安裝檢查儀器。我把隨身攜帶的資料交給一位看似是醫療團隊的主任,他謹慎而專注的按順序看著密密麻麻的英文用藥需知卡、藥物過敏、重大副作用,嘴裡唸著:「這個不行,這個不行,好!」十秒鐘的時間掃視完畢,發出號令,醫生們散開去準備。

等待期間,我的同學盯著儀器說:「心跳都在200多!」過了一會兒,醫生們返回,主任說:「現在打心臟的針,妳的胸部可能會有點悶痛。」藥進去了,一個醫生把我的手抬高讓藥快速到達心臟 ,另一個醫生在旁邊引導著:「深呼吸,深呼吸,再深呼吸。」還沒感覺到胸部悶痛,針打完了,不正常心跳停止了。主任解釋:「妳的心臟多一條電路相打。我們幫妳安排後續看診。」接著照X光和驗血,等了一會兒,一位醫生來說:「報告正常,妳可以離開了,這是繳費單。」

由於緊張,從頭到尾我都是滿身大汗,緊張一解除我就開始發抖,這才意識到原來急診室很冷!可是此刻的我,心不但不冷,反而是溫暖的。誰說急診室要靠關係才能優先被處理?又是誰說急診室必須大吵大鬧才會獲得關注?帶著滿滿的感恩,我和同學一面讚嘆急診室醫療團隊的醫術與效率,一面走出重症區前往繳費處等姊姊來接我。

幾天後,我跟一位班對同學聊起這事,這對夫妻的兩個女兒都是醫生,他們非常不捨女兒工作忙碌又吃力不討好,希望她們不要當醫生了。我說:「怎麼可以?!沒有醫生,病人何去何從?!」

近幾年新聞媒體時有報導醫病之間的緊張關係,像是急診室暴力、醫師被告事件,簡直無奇不有。在全民健保的德政之下,如果社會大眾對醫界予取予求,繼續對醫界不信任不友善的話,將來有能力有愛心的年輕人不再願意選擇行醫這條路,到時後醫護人員越來越少,我們得到的醫療品質將會越來越差,受害的將是社會大眾!

 --- 轉載自 民報 醫病平台 專欄 ---